引弓

四月葫芦
【书呆将军和挂逼弓兵的边塞升职记】<br /> 秦无疾本是相国之子,名满天下。奈何小才子命途多舛,七岁死了娘,十岁死了舅舅,十六岁又因父罪家破人亡,流放三千里。<br /> 北上的流放之旅艰难坎坷,自小病弱的秦公子差点没折在半路上,好不容易吊着口气来到边疆,遇到一个人,深深觉得还不如半路一口气上不来,死了干净。<br /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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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无疾刚到北疆的时候,身体还在发热,头昏脑胀,只是吊着一口气在前行。

长途羁旅掏空了这个京城公子本就羸弱的身子。

他一路上持续不断地生病,额头上的黥刻生了黄水疮,几日后结成乳黄色的脓痂,奇痒无比。

押解使和几位防援人向来不大同他说话,见此情形才开口:“你挠它,它烂得更快。”

秦无疾顿了半晌,这才松了手,双手叫沉重的铁锁拷着,无力地往下垂坠。

若是从前在京城,秦无疾便是掉几根头发,都要惹得院子里十余个仆从大惊小怪,细细地给他调理身体。

国相爷家的公子,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?

然而对于现在的秦无疾来说,这已经是身上最轻微的伤痛。

最要命的还是高热。

他外伤清理不当,夜里又着了凉,一路上发热便没有停过,喉咙一痒便是一口血痰,面若金纸,险些熬不过去。

押解使亲手将他从京城带出来,知晓他从前身份尊贵,更是天下读书人都尊崇的才子,兴许是顾及自己的名声,只上了锁,没叫他带枷,已经是额外的照顾。

出京十余天,押解使见他实在走不动路,便拿路钱换上几棵便宜的草药,碾成渣子叫他混着水喝了。放眼望去穷山恶水的,也没什么别的法子。

多亏路过晋州的时候,秦无疾遇到一些从未谋面的文友。

他们早听说秦无疾要流放三千里的消息,算着日子等在驿站,见了秦无疾这落魄样子几乎不敢认,心里难过得厉害,赶紧请了大夫煮药,叫他喝上了一天麻黄汤。

几个书生更筹资买了几颗昂贵的参丸,临走前躲着押解使和防援人,给秦无疾揣在怀里,让他日日含在舌下,替他稳住了这条命。

有个防援人余光瞥见这场面,拄着水火棍同押解使嘀咕了一句:“哪儿来的规矩……”

押解使没回头,哑着嗓子回答他:“你甭管。”

说是参丸,用的大抵也不是什么好参,算下来不过几十两银子。

京城之外,敬爱秦无疾的书生们大都清贫,这已经是几个人掏空荷包的结果。

他们也觉得窘迫,偷偷送药时候挺踌躇,怕人家嫌弃。

秦无疾往日金贵日子过惯了,何曾在意过钱财俗事。这几十两药资,在京城不过买他几碟点心。但他现在揣着这半瓶参丸,只觉得无比贵重,重得几乎要拿不动。

形销骨立的少年人红着眼睛,逐一记住他们的姓名。

站在阴凉里的押解使抬头看看天色,躲不住了,打断几个年轻人的依依惜别,催促秦无疾上路。并非他不通人情,只是路程都是有数的,每日最少也要行五十里,延期的责任他担待不起。

秦无疾就这样拖着铁锁,一路烧着,按时赶到了边塞。

……可赶到了又怎么样呢?

被这副羸弱的身体拖累着,搞不好几日便死在荒城之中。

就算秦无疾运气好,苟且偷生,估计也是一辈子困在这里蹉跎岁月。什么科举、什么前程……统统没了盼头。

押解使看着他病骨支离的模样,仍耷拉着脸,心里却叹了口气。

面前这个萎靡不振、佝偻着腰的瘦猴儿,往日身份再怎么尊贵,如今再怎么落魄,在旁人看来也才十五六岁,冠都未加,还是个半大孩子。

此时,距离关城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。

押解使趁几个防援人在水井边歇着,偷偷摸摸贴近秦无疾,手顺着他袖子伸进去,往他掌心塞了些东西。

他声音沙哑:“秦小子拿好。”

秦无疾愣了愣,摸出那是几块碎银子,压在手心里沉甸甸的。

押解使乃是朝廷里的低阶衙役,平日里押解流放的犯人官属,一出门便是千里万里,风霜雪雨的,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。于他而言,这实在是不小的一笔钱了。

“您……”秦无疾嘴唇有些哆嗦,将银子往他手里推,“您不必如此。”

“这钱不是我给的。”押解使凑近了,本来就是个哑嗓,压低了声音几乎叫人听不清。

“你可知京城有人买你的命?”

秦无疾脸色煞白,仿佛听不懂话,怔怔望着他。

“有人买你的死,也有人买你的生。这钱我只能挣一份。”押解使道。

“我爱财不假,却也不会真的一门心思害人性命。路上你熬不过便罢了,既然挺到了这儿,便是你替我选了要挣哪一份钱。”

“这十两银子你收着。在关里用得着。”

秦无疾神色恍惚,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。他低头看着袖口,几块银子攥的死紧,细瘦的右手用力过甚,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
他从前一门心思读书,向来不爱与人起争执,身边相处不来的人一只手便能数过来。但说到底,那些“相处不来”,也就是各家贵公子们之间不痛不痒的摩擦罢了,不至于恨得要杀人。

说其中有谁能恶毒至此,看他落魄不够,还要私授官差,断他性命,他心里是半分数也没有。

可笑就这么些银得发黑的碎石头,便能买他秦无疾的一条命。

秦无疾胸膛剧烈起伏,喉咙里便涌上血锈味。他含着口唾沫,混着血,生生压了下去。他看了押解使一眼,竟然俯身跪了下去,不顾他阻拦,结结实实磕了个头。

别看他身体这样虚弱,真的使了死力气,押差一时竟然拉不动,只能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叩首。

少年人细瘦的脊骨从麻衣里凸出来,像一弯嶙峋的玉钩。

押解使不知道该作何表情,只喃喃说:“好小子。只看你娇生惯养,竟有这样的倔劲儿。”

秦无疾跪在押解使面前,额头抵着面前的荒山黄土。铁锁链垂在地上,连着手脚。

“多谢使者留我性命。若有复起之日,无疾必有所报。”

他如今病成只剩一身骨头,连柴刀都拎不起来,这穷山恶水的地界,能活着便是不容易了,有甚么可复起的,说这话怕是烧糊涂了。

押解使瞧着他挺可怜,也没相信他能如何,只拉他起来,又拍拍他肩膀。

前人诗云:

夜月屡倾燕市酒,春风不度雁门关。

雁门关在代州境内,是北疆塞上第一大关,古书道“根抵三关,咽喉全晋”说的就是这里。

古《山海经》曾云:雁门山者,雁飞出其间,故得此名。

雁门关并非一关,乃是十八道关口联合而成的中原防线,盘桓于勾注山上,西起宁草口,东至胡道口,北邻塞外荒原,南接中原腹地,若过了关,便是一路可通皇城。

秦无疾一路北上,眼睁睁看着广袤平原退往身后,山脉崛地而起,中原的杨柳莺啼化作代州的崇山峻岭。

山中道路崎岖而上,虬树遍野。险山恶水,无边无际。

是奇关,亦是死牢。

秦无疾低头咳了一阵,将银子藏在贴身的暗兜中。

如今要入关城了,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,更不知能活多久。之前同押解使说什么“若能复起,必有所报”,实在是异想天开,他自己也觉得寒碜。

但瞧瞧他现在这样子,也没什么可报答的了,只能硬着头皮许一个将来。

押解来此的路上,有批来投军的新兵与他们同路,打眼看过去个顶个结实,与秦无疾这病秧子全然不同,这才是能在荒城里闯出天地的模样。

秦无疾是发配充军,并不与这批新兵同处,两行人歇不到一起,规定的脚程也不同。

如今入了雁门关,押解使只需与守军报备,换了文书便可领着防援人回中原去交差。

秦无疾就留在关内,解了手脚铁锁,与这些健儿留在一处,命途如何,便于押解使再无干系了。

秦无疾寻了个角落站着,背靠着土砌的矮墙,咳嗽几声,低头摸摸手腕上硌出的血印子,等待着前来交接的司户参军。

他垂着头,安静得很,并不与人高马大的新兵们来往。可是秦无疾安分守己,却不代表旁人不来找麻烦。

年轻力壮的男子拖家带口来边关,大多是各地乡下生活不济的力气汉,丢了田地,又交不起人丁税,便自愿过来充了边军。

朝廷有告示,只要是自愿做军户的健儿,每户在边关能租到十亩田,吃住由朝廷来承担。再往上说一说,倘若得了军功,领到些奖赏,投军便不仅是个生路,更是条青云路。

这群人血气方刚,从泥土地里滚着长大,不像文人讲求礼数,其中良莠不齐,也有些不正派的人,眼珠子一转,便瞅见了躲在角落里的秦无疾。

他们早在途中就与他打过几回照面,不过几眼便看出了秦无疾与他们的不同。更有见识多些的人,看见他额头上那片疮,便猜到那是没养好的黥刺伤口。

这只蔫猴子,怕不是哪家落魄的贵族子,犯了罪才流落至此,还是个瘦骨梭棱的病怏,脸上就写着好欺负仨字儿。

流放旅途艰难,百十个人里头,能活着熬到边关的不过一两个人。他长得一副短命鬼模样,却能活到这里,身上定是贴身放了些银钱,一路从押差那里讨些方便。

有人起了歪心思:“半途之中还有人探望他呢,怕不是也给了些珍贵的盘缠……”他抬起头,对上几个人的眼神,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。

距离司户过来交接还有些时候,大院子里头乌泱泱都是人,正是乱得像个鸡窝,谁也顾及不上谁,几人相互打了个眼色,偷摸从人群中挤出来,悄无声息地堵在了秦无疾面前。

秦无疾经此流放一难,实在是涨了无数的见识。

前有病痛欲死,后有小人买命,如今更好,刚刚到边关,就被人堵着墙角行强盗之事。

对方一点礼数也不讲,威逼利诱更是没有,上来便是大打出手。

为首的汉子一脚将秦无疾踹倒在地,另几个人一拥而上,伸手就要搜他的身。

秦无疾满身破落,唯独怀里揣着那十两银子,是他保命的钱,是人家买他命的钱。

十两银子的贱命。

秦无疾不知何时开始便忍了一肚子气,如今压不住了,眼珠子急得赤红,浑身怒得发抖,死死揪住衣裳不叫人碰,有人来拉扯他,他挣不过便咬,一口将人手腕子咬得鲜血淋漓。

“他奶奶的!”

那人看他一路上蔫头耷脑,以为是颗任人吓唬的软柿子,没想到如此烈性,被他一口咬得疼极了,登时冒了真火,提拳便朝他脸上打。

秦无疾面门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,痛得仿佛整个天地都颠倒过来,却仍蜷缩着,捂着胸口不放手。

“你他娘的还敢咬我!”

拳头打不痛快,便抬脚踢,三五个人将他围在墙角,一脚脚往肺腑上蹬。蹬完了又去扯他的衣裳,他方才死死护着前胸,傻子也知道怀里揣着东西。

院儿里其他人初来乍到,谨慎得很,如何敢惹这些刺儿头?他们都怕惹祸上身,趁着这股乱乎劲儿,忐忑的、麻木的,都避开眼神当作没看到。

秦无疾蜷缩在地上,满口鲜血,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,也来不及琢磨,脑子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疼。

似乎有肋骨断在了腹腔里,他痛得哀鸣起来,像怕了,又像是恨。

秦无疾一贯有好修养,人生一十六年从未与人红过脸,可面对如此境遇,就算是牲畜也会被激起癫狂的怒火来。

他痛得发不出声,便拿命去喊,可即便是这样,听到人耳朵里却是沙哑的呜咽,几乎没有什么声响。不知道挨了多久的打,他心跳声如擂鼓,震得浑身都在发抖,疼痛倒是渐渐隐去了,魂魄似乎离了体,一个劲儿地往天上飘。

他静静想着:应当到时候了。

他仍旧是高估自己了,这远离中原的大山里头,不是病死,就是要叫人打死了,哪儿能活得成呢?前几日刚刚大言不惭立了誓,这便要毁约了。

天地间的光芒收拢起来,在眼中只剩下窄窄的一线。秦无疾不再动了,手上力气用尽了,软绵绵地搭在衣襟上,任凭他们往自己怀里掏。

可就在光芒要散尽的时候,他听到了“嗖”的一声。

那声音很轻盈,又锐利,从遥远之地破空而来,将眼前厚重的黑暗刺破了,寒气森森地把他眼前的光景拉扯开。

秦无疾勉强张着肿胀的眼皮,听到头顶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。

然后又是一声。第三声。第四声。

清冽的破空声每响一回,便钩出一片凄厉的哀嚎。

砸在他身上的拳脚早就停了下来,秦无疾瘫软在地,孱弱地喘着气,只看到面前铺天盖地的尘土。

躺在地上的秦无疾不知道,身边这漫天的尘土全是叫那几个汉子滚出来的,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,若细细数过去,每人右臂上都嵌着一只长箭。

箭头深深没入肌理,早就瞧不见了,只留下箭杆结结实实楔着,像在血肉里埋了一杆笔直的旗。

他听到烟尘外有个年轻的声音怒骂:“他奶奶的!欺辱军妇,不要狗命了!”

混乱之中,又有人期期艾艾回答他:“不是个娘们儿,是个汉子……”

终于有人犹犹豫豫地上前将秦无疾搀扶起来,托起他的脸,像是在展示给人看。秦无疾浑身瘫软,撑着最后一口气,终于透过尘土看到人了。

有个人高高站在土房顶子上,大概十几丈远的距离,一身朱红,手里提着一把漆黑角弓,背着荒山里烈日阳光俯瞰他。红袄融在烈日里,像是要烧起一团火。

秦无疾被日光刺得流了泪,脏脸洗出两道清痕,眼皮重重一落,终于昏死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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